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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韩叶】江湖诡话(15)

再过一月,城东布示处贴出官榜,韩文清如愿得入霸图。霸图门自开朝存来久矣,能人高手亦是不少,却从无一人连赢三场。韩文清连摘三冠之事很快传遍京城,震惊朝野,人人都知霸图得了个了不起的少年英雄。

 

霸图门地处京师,隶属刑部,主管的都是朝内外的重案要案,不分地域。其他寻常琐碎案件只由府尹衙门受理。

近年来国内局势动荡不稳,在朝,贵族高官结党乱斗;在野,流寇草莽占山为王。虽不至民心祸乱,亦绝称不上太平盛世。

 

韩文清走马上任半年内,协助门内主事破获重大案件数十起。擒住过闯入宫廷欲行刺杀的亡命刺客,拿住过潜入闺女房中采花偷香的浪荡大盗,其中最闻名遐耳的便是京师附近的盘龙岭剿匪一役。

盘龙岭山势陡峭,山道交错。霸图一行人马从四方合围,包夹而上。这些反贼与朝廷人马周旋见惯,霸图门又是声名在外,早知这次对手不好相与,唯见韩文清一人年轻面生,料想是个新手,便合力猛冲向他,欲从其身侧冲破缺口遁走。不料韩文清一夫当关将那条道守了个严实,有如门神般威武。

战得混乱,反贼首领见势不好,趁机脱出,绕路欲走后方隐秘地道。韩文清甩开周边两个小贼,单人匹马飞身追去,堵在地道出口杀翻护在一旁的数十名毛贼,又将那首领硬生生逼在峭壁之侧无路可走,只得束手就擒。

他一战成名,十分得霸图门器重。一年后老门主仙去,上方破格授命韩文清为新一任霸图门主。

 

这一年来他南来北往查案之余,亦时时留心叶苏二人消息。这师兄弟二人却如人间蒸发般,再不在江湖上出现,探不到半分消息。

 

霸图门外有两座以汉白玉雕琢的雄狮,头向青天,张嘴咆哮,栩栩如生。民间有一说法,霸图门选拔严格,比皇宫大院还难踏入,如此狮般威武、洁净的人物,才有机会被选中。

狮子尾部微微翘起,精心雕琢的毛发处竟有一块可被推开。内里掏空,乃是霸图与其在江湖上埋下的暗桩之间互通消息的机关。

这一日,内里厚厚一叠文简中夹了一封绑了血色绸缎的密函。不同颜色绸缎代表不同性质的案件,墨色拿人,橙色取物,白色护命……取件人可根据颜色取其轻重而辨先后。这封密函上原是系了洁白绸缎,竟如血洗般被染成鲜红。想来这情报紧急,得来亦极为凶险。

信上书,有人暗中买通亡命暴徒,欲对江南第一大盐商柳德仁下杀手。至于是哪路人马,尚未探得确切消息。

柳德仁家居杭州,传说这人曾将姬妾送予朝中大员亵玩,换来在江南贩卖食盐的独家盐引,凭此发家,成为这一带首屈一指的富贾。他名中有德有仁,实则恶名远扬,遥在京师的霸图亦有所听闻。但他年年按时缴纳盐课银,又四处拉拢官员,关系稳固,虽不少人眼红嫉妒,却也无人能动其分毫。此人若死,从前未能分得羹者,必伺机挑起江南盐运事端,想来又生动荡。

 

有诗云:孤蒲无边水茫茫,荷花夜开风露香。

六月杭州,山青水美。白日里烈日如火,青石板被晒得滚烫,挑担的货郎走过断桥都忍不住跳脚,嘶嘶呼叫。不过柳宅草木茂盛,灼灼热气到夜间已被植物吸去大半。夜风阵阵从湖边袭来,再穿墙入院吹入花园,落在肌肤上,泛起清凉之意。这财主当真会享受,将院落买在西湖边上,后门出去便见湖光潋滟,微波轻荡。

韩文清身着黑衣,隐于花园墙角阴暗处。收到那带血信函后,他便带了几人南下来到柳家。于厅堂院落四下观察后布置了几处隐秘暗哨,位置相差不远,可遥相呼应。只要杀手一入柳家,管叫他有来无回。

夜夜防守,虽不见人来,却并不松懈。

 

夏日里,幽幽白月光如一泼水银,洒于院落中央。虫鸣蛙叫,花枝颤动,美景醉人。韩文清呼吸轻缓绵长,目光来回转动,牢牢盯住四周几处便于翻墙的位置。

这一守又是半宿。更夫于柳宅巡过,一慢三快,已过四更。

静谧安宁中,他忽地耳廓微动,呼吸一敛,已辨得头上有轻微异动。那声音如针落地,如水入河,几不可闻。但韩文清自小于山中长大,沐风听雨,对自然之音极为熟悉,这等破开平衡的外物之声,于他便也极为敏感。他悄悄翻了个身,跃至屋檐长廊下,却也被屋顶上人听见了动静。

双方都是好手,俱被对方察觉,也不再刻意隐藏。屋顶上那人迎着月亮,脚步轻快从容,不时跃起;长廊下的韩文清跟随上空那人脚步,不紧不慢。疾奔片刻,眼前一座隔墙,他身形晃动向外蹿出,踏上墙上半空花窗,再借力上弹,也上了屋顶。

这一踏一跃,已慢了上头那人两步。

 

“贼人休逃!”他在半空中大喝出声,气势逼人。前方那人亦是黑衣裹身,并未停下,只微微侧目瞥了他一眼。

 

屋顶上月光更盛,皎洁耀目。兼之视野空旷,并无遮蔽,前方人影无所遁形。韩文清足下不停,追在那黑衣蒙脸人身后,只觉那人肩后挎着的灰色长条状包袱似有几分眼熟。

此次消息并不详尽,不知敌人数量,又怕中了调虎离山之计,因此安排哨位时已与己方人说好,如无求助信号,任何人不得擅离守处。韩文清又是霸图一等一的强手,自信勇猛,不欲呼来霸图其他人相助,不想竟追不上对方。

 

前方那人甩不开韩文清,骤然疾停,他弯腰后仰,抡起身后武器扫向韩文清下盘,似只盼攻得如此突然,能将他扫下屋顶。

韩文清确无防备,被那物一击扫中小腿,身形不稳。但他半空中腰部发力,猛然拧动身形,变侧跌为向前,从后方将那黑衣人猛然扑倒在身下,手中武器亦脱手而出。

黑衣人肘部强行支起,发力后撞,挣扎欲起。韩文清胸膛硬挺,生生吃下他两下肘击,腰部却下沉死死压住对方下盘,又使出手上功夫,擒住对方腕部向后反剪。

他见对方被制后不再动弹,便将其从地上扯起。不料那人顺从是假,起身后右足前踏,轻巧巧地踢起脚边武器,那条状包裹于空中翻转数下,直刺韩文清面门。距离太近,韩文清若不放开黑衣人,则绝无可能躲过。

这几下动作委实太快,顷刻间已攻守交换。

但韩文清并不躲闪,反倒挺身向前,微微倾斜了身子,以肩作盾,将那物撞开了去。黑衣人踢起包袱后并未停顿,借势翻身,于空中翻转一圈,足部踢在韩文清另一肩头,一曲一伸,已推开韩文清向前跃去,半空中一把捞过那长条包袱,落地站定。

他一身黑衣,动作矫健优美,身后硕大月盘犹如戏台上银色幕布。

 

他手中那物本以布条缠裹,几番激斗下,层层布条散落,如被抛出的水袖,显出内里兵器本来面目。原是一柄长枪,一丈三尺,枪身乌黑如漆,枪尖星星微光,寒芒闪烁。其上血迹斑斑,想是方饮过鲜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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