竹里馆

一个俗人
更新随缘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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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叶黄】萍水相逢

  黄少天饿着肚子赶了两天路,这一路都是荒山小径,不见人烟,他餐风露宿,野外又遇大雨,几要眼冒金星,终于来到一座小镇。

  他大踏步走入最近的一间客栈,急吼吼点了半只烧鸡,一斤卤牛肉,三个白切馒头,又要了一小瓶黄酒。酒菜一上来他仿佛饿虎扑食,狼吞虎咽,差点被噎住,于是又灌下一大口黄酒。那黄酒酒性柔和,口感甘醇,被伙计以小火烫过一遍,此时温温热热地喝到肚子里,令他直呼舒坦,身上多日疲劳一扫而空。

  不一会儿牛肉和两个馒头尽入黄少天腹中,他又以风卷残云之势将烧鸡变作一堆骨架。最后酒瓶也空了,他不由心满意足打了个嗝,开始思索是要把这最后一个馒头也祭入五脏庙,还是打个包上路当干粮。

  

  忽然周遭起了一阵骚动,大堂中几乎所有人都往客栈后院跑了过去。黄少天不免也好奇,抓起馒头,也抱着长剑跟过去看热闹。

  后院门口已堵了里三层外三层,这些人却又都不肯往里走,乡民体格彪悍,黄少天挤不进去,对前面的人道:“喂喂老兄,里面到底有什么好看的,是有人在耍把戏吗?你们这么多人围成这样不嫌挤吗?能不能让个位置给我也看看啊?”对方冲他翻了个白眼,不但没给他让位,还故意用肘子撞了他一下。

  黄少天气愤,他抢不到落脚之处,又不能对着这些人恃剑行凶,脑中灵光一闪,他将馒头叼在嘴里,轻轻一跳,足尖回勾,将自己倒挂在廊下。此时他身悬半空,处于众人之上,终于能看见后院的光景,不免有些得意。

  原来一大群人围在一间厢房门口,手中兵器森然,寒光闪烁。黄少天心想:“难怪客栈中几乎所有人都跑来围观,小镇上平时哪有机会见到这样的事,这可比来个野戏台表演什么刀枪不入刺激多了。”乡民都想看热闹,又怕刀剑不长眼扎在自己身上当场血溅三尺,于是都探头探脑站在极远之处。

  那厢房左边四人红衣白裤,都是一手持长刀,一手握短剑,这样的装束和兵器过于显眼,江湖中人一眼便能认出他们是百花派的人。右边也站了三人,一名老叟身材矮小,白眉垂肩,脸上却几无一丝皱纹,腰后插一只巴掌大的毛笔,另一人十分年轻,赤手空拳,鹰目如炬,臂膀上肌肉虬结,是位练外家硬功的好手,还有一位带发头陀,满面蜡黄,形容枯槁,乍一看仿佛得了什么大病,手里却拿着一柄精钢铸造的月牙铲,少说也有八九十斤。

  这群人虽然口中叱声不断,却没人敢第一个进去那厢房。尚未交手,黄少天看不出那三人的来历,但见他们下盘稳健,脚步却十分轻盈,便知都不是等闲之辈。只是不知这间乡野无名小店怎么一下聚集了这么多江湖好手。更奇的是这么一群人都在院中,彼此呼应,却偏偏作出极强的防御姿态,似是在防备屋中之人。

  百花派中一人高声道:“房中不知是哪个门派的朋友?在下是百花派的莫楚晨,方才如有得罪之处,还请见谅。我们并无恶意,只是近日本派秘籍被盗,掌门令众弟子四处搜寻,这才有了今日的误会。还请阁下出来一见,在座众人齐饮一杯酒,交个朋友,也好化干戈为玉帛。”

  他说话之时,朝身后本门派的三人使了个眼色,那三人便悄悄把手里短剑收起来,右手仍是执长刀,左手却倒捏个剑柄对准那房屋。白眉老叟见了百花派的动作,与那病头陀对视一眼,不言不语手也摸上了身后之笔。那练外家功夫的年轻人反而往后退了两步,他未发一眼,神情冷漠,隐隐有几分鄙夷神色。

  

  黄少天不解其意:“他们这是在做什么?”他望着百花几人手捏剑柄的姿势,脑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过,他恍然大悟,不由在心中骂道:“卑鄙啊,真是卑鄙!这莫楚晨既自报门派,房中那人自然以为他们用的子母刀剑,哪里知道他们竟随身带了暗器,如果他信了这个莫楚晨的鬼话,真要走出来与他们化解什么误会,那可就要糟糕了,他只要踏出这屋子半步便会被扎成个筛子。这些人看起来是正人君子模样,没想到行事竟如此卑鄙!”他心中一连骂了三个卑鄙,显然是十分不耻这样的行为。

  两道黑影从人群中一闪而过,就地一滚一跃,嗖地一下入了那厢房西侧另一间的窗户,速度之快就在眨眼之间。围观群众只顾盯着中间七人,猜测他们什么时候打起来,竟没人看见这两道黑影的来去,只有黄少天挂在廊上看了个清楚。

  这是要声东击西,从侧方偷袭包抄!黄少天虽不知房中之人是谁,但见了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,还使出这些手段,竟忍不住有些替他着急,怕他中了这些人的圈套。他想提醒对方,但刚一说话,才发现自己口中被馒头塞了个严严实实,发出的只有唔唔的声音,惹得下面几人抬头朝他看来。

  “哇,这上面怎么有个人?他在上面做什么?”

  “不知道, 你看他像不像个挂在树上的猴子?”

  “诶?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像,我上次去砍柴,远远看见一只黄色的大猴子就这样挂着,见到我还把两只手拢起来,向我乞食。”

  “哈哈哈这人好奇怪,他为什么嘴里还塞个馒头……”

  这二人窃窃私语,殊不知在黄少天这等习武人眼里如雷音贯耳。他听了二人对话几要吐血,岂有此理,这群乡巴佬竟把他的倒挂金钩比作猴子,真是岂有此理。黄少天口不能语,只能怒目以对,挤眉弄眼做了个自认为十分凶狠的表情,又将手掌在脖子轻轻一抹。底下人见他腰间也有剑,哎呀叫了一声便不敢再笑了。

  

  就在此时忽然响起砰砰两声,那屋子的隔扇猛地向外推出,两个人从里面倒飞着摔了出来,隔扇往回轻轻一荡,便又阖上了。黄少天眼睛一亮,这不是刚才那两个黑影吗?怎的这么快就动上手了,又这么快就结束了?

  他看出屋中之人方才是以内力震开格扇,再运劲将二人一前一后送出。这一推一送看似简单,实际却有两道难处,一是速度要快,二是时间要准,但凡差上一分,这隔扇就要被二人撞出个大窟窿,哪里还能完好如初地阖上。这人手上功夫好厉害,如果换成自己,是否能到这种程度,黄少天一时竟然不知。

  那病头陀听见轰然窗响吓了一大跳,他不敢大意,立刻将月牙铲护在胸口,那老叟亦是不进反退,一连跳出三步之外,以备对方来攻。黄少天眼见这二人原本准备趁着屋中之人被莫楚晨诱骗出来,施以偷袭手段,此时却如此谨慎,想来之前曾在对方手中吃过大亏。

  反而是那年轻人以为对方猛然攻来,他见其他人后退,自己却疾步抢上前去,要与对方硬碰硬对上一掌。他一发力,双臂青筋骤起,如有盘龙附于其上,黄少天认出这一招乃是赫赫有名的虎啸龙吟,但不知这人是谁,年纪轻轻竟有这功力。好在这人反应够快,见到飞出的二人便立刻侧身错开,及时收招,否则这一拳结结实实打下去,两个人肉沙包恐怕当场便要筋骨寸断。

  百花四人原就立在窗下,听见声音也以为是屋中之人冲出,猛然按下手中暗器的机关,牛毛一般粗细的银针飞出去化成一片针雨,待看清二人面目,却是已经来不及了。可怜那两人逃过了虎啸龙吟,却没逃过这片银针,二人结结实实摔在地上,后背又被扎成个马蜂窝,浑身疼痛难当,哎呦哎呦地呻吟。

  黄少天此时无心其他,只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间厢房,他对房中之人十分好奇,想一睹此人真面目,生怕自己一眨眼这人就此消失不见。  

  

  隔扇再起,一道白色人影从中蹿出,他身形之快,在空中移动时竟形成一片残影,虚虚实实,令人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的他,较之刚才偷袭那二人的身法又不知高明了多少倍。这样的速度,看在普通人眼中,就是天边一道白光。黄少天忍不住心想,本派倒是也有这样的步法,不知道和这人相比谁更强些。

  白衣人一脚倒踢百花派两人,再借力飞至白眉老叟后方,一掌击向那老叟背心,被对方闪过后以掌刀切对方颈部,又被格住,但他反应奇快,瞬间变掌为指,掐住对方手腕,顷刻之间已变了三次招。那白眉老叟虽早有防备,但反应仍是慢了一步,此时手腕被人拿住,他几次运功都挣脱不得,缠斗中竟连腰间毛笔都拔不出来。

  百花四人手中暗器已用尽,见状飞奔而来,各自占领一角,将白衣人团团围住,举着刀剑向他扑来。刀光剑影,织成一张巨大的网,网中之人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无法逃脱。白衣人双手空空,亦无兵器招架,看似已无生门,却见他微微一笑,脚步腾挪,左晃右突,那些兵刃下一秒就要落到他身上,最后却总是与他差了半寸距离,反而好几次差点要砍到那白眉老叟的头上,只教围观众人个个看得心惊肉跳。

  乍一看是白衣人运气好,但黄少天旁观者清,这人步法精妙,又总能一眼就找到对方剑阵中的破绽,一转一带之间便接连化解四方危机,任你风刀雪剑齐下,片片不沾白衣。

  黄少天若不是倒挂廊上,此时定要忍不住掴掌叫好。

  

  一柄月牙铲又袭至白衣人面门,他弯腰下马,寒光贴着他胸口擦过,十分凶险。原来是那病头陀跳上前来助阵,将那月牙铲舞得虎虎生风。他看出白衣人身法凌厉,于是专攻他下盘,或戳或挑,或抹或扫,地上泥土翻飞不断,白衣人脚步腾挪愈快,虽是以一敌六,却是未落下风。

  既有帮手加入,白眉老叟终于拔出腰间毛笔,他容光焕发,一招游天舞鹤,笔端飘逸灵动,以虚打实,将白衣人上身几处要穴笼罩在内。十几招试探过后,他觑见一处空隙,不由得意,立刻变招再出惊鸿之鸾,笔锋陡然上挑,欺身而上,刺向白衣人的胸口,这一笔遒劲有力,毫不拖泥水,几十年功力倾注于此。只消打中这一下,对头穴道被封住,便再不能动弹。

  却听“铛”的一声,他那笔被人架住,再不能向前半步,竟是那病头陀的月牙铲横空而来。白衣人身形微晃,已避开他凌厉一招。

  “你干什么挡老叟的路?”白眉老叟勃然大怒。

  病头陀愕然:“我还没问你要干什么?我这一铲差一点就打中他。”他本是天生苦相,惊愕之下面容更加扭曲。

  白眉老叟道:“我怎知你会从这个角度跳出来,一开始不出力就算了,这会儿却来帮倒忙。”

  病头陀冷冷道:“方才若不是有我从旁帮手,恐怕你还被他捏在手里,转成了个陀螺。”说罢往后一跳,将月牙铲收了回去,继续去攻白衣人。

  “霸图的小子,你为什么缩手缩脚站在一旁,还不动手,是想等着这人将咱们几个杀个干净好捡便宜吗?”白眉老叟满面通红,大声叫道。他从前与人动手总是自居身份,此时己方这么多人围攻一个年轻人竟是久攻不下,他脸上有些挂不住,不免焦虑起来,只盼有人上来助一助力,尽快将眼前人擒下。

  黄少天这时才想起对方还有一人。白衣人虽然厉害,但他的对头终归人多势众,周旋久了难保内力不济。何况观战的那个年轻人硬功强悍,如果他此时加入,这局面顷刻间就要破了。

  但见那霸图的年轻人面覆寒霜,却是紧抿着嘴并不上前。过了好一会儿他沉声说道:“邹师叔,以多敌少实在非我所愿。晚辈告辞。”他抱拳示意,又道,“将来若有机会,再领教。”后面一句话却是向着白衣人说的。

  他转身离开,听任身后叫嚷亦不回头,围观的乡民忙不迭给他让出一条道。黄少天见了他的背影,不由暗暗赞叹:“此人竟是个好汉子。” 

  

  待转头再看时,原本地上躺着黑衣二人,不知何时只剩下一人。原来白衣人将他们震出屋外时并未下狠手,因此二人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,身体底子较好的一人已悄然爬起,正手执匕首向白衣人奔袭而去。他身法轻盈,脚下竟没发出半点声响。白衣人奋力独战六人,浑然不知自己背后空门大看,全是破绽。那六人看在眼里,不由暗喜,只当这背身一击必然得手。

  “啪”的一声闷响,那黑衣人后脑被一物砸中,登时头破血流,他身形一晃,不由踉跄跪倒,匕首自然也是脱手而出。

  那病头陀惊道:“小心暗器,他有帮手来了。”

  众人先是一愣,登时如惊弓之鸟,一片哗然。这两个黑衣人都是昭华派的人,以身法见长,却被一击而倒,可见来人无论是出手准头还是力道都属上乘。众人往后退了两步,又不住四下张望,生怕下一个暗器就射中自己。忽然一个圆滚滚白花花的东西从黑衣人脚边滚了出来,还沾了一点血迹,原来打中黑衣人的不是什么厉害暗器,竟是一个馒头。

  病头陀:“……”

  百花众:“……”

  白眉老叟:“……”

  围观众乡民:“……” 

  原来黄少天一直悬在廊上,眼见白衣人就要被刺中,他手边却连颗石子都摸不着,情急之下只好将馒头对准黑衣人用力掷了出去,只盼能将对方击得失了准头。他本不擅暗器之法,又恐距离太远掷不中,便多用了几分力道,哪料竟将人打了个头破血流。

  此时既已无法再旁观,黄少天索性大大方方地落下地来,纵步一跃来到庭院当中。黑衣人正脸着地,四肢摊开成大字形状,黄少天有些吃惊,嘀咕道:“一动也不动,不会就这样死了吧。不可能不可能,这样都能死人的话,也不知道是我太厉害,还是你的运气太糟糕。江湖上第一个被馒头打死的人,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的,这要是传出去,也太丢脸了。”黑衣人忽然诈尸一般发出一声闷哼,似是为了力证自己并未死于一个馒头,四肢动了动,终于还是没能爬起来。

  “没死就好,我本来就没想杀你,不过是想给你点教训。你偷袭他在先,他对你手下留情,你却还想置他于死地,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。”他走至黑衣人的身旁,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,一脚踩在对方手背。那黑衣人方有些知觉,忍不住挣扎几下,便又痛晕了过去。

  黄少天的视线慢慢转至脚边的馒头,说道:“我本来还想着打包上路的,现在吃不成了。你们知道做一个馒头有多不容易吗?春种一粒栗,要到秋天才有收成,还要打谷,磨粉,和面……可恶!说吧,你们谁赔我的馒头!”

  面对黄少天突如其来的问题,众人面面相觑,都感觉十分莫名其妙。那白衣人却是大感趣味,哈哈一笑。

  

  “英雄出少年!这位小兄弟方才好俊的功夫,不知师承何门何派,在下百花派莫楚晨,想与你交个朋友。”莫楚晨看出黄少天只是路过此地,并非白衣人的帮手,为了不被搅局,他有意拉拢黄少天,指了指白衣人道,“只要你不插手我们和他之间的恩怨。待了结此人,别说区区一个馒头,便是十个百个,在下赔给你便是。”

  黄少天想起此人方才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派,心中泛起厌恶,呸了一声:“我师承与你何干,你当我稀罕和你做朋友吗?刚才你也说要与他喝一杯酒,交个朋友,结果却施以银针暗算,我会上你的当吗?”

  莫楚晨脸上的怒意只一闪而过,又恢复成温良恭谦的模样,对黄少天道:“此事说来话长。小兄弟莫要被骗了,这人不是个好人,又十分狡猾,我们为了擒下他,不得以才出此下策。”

  黄少天看也不看他,大声说道:“百花派在江湖中也是响当当的名头,掌门孙哲平为人豪迈,素有侠名,没想到他的弟子竟学了市井无赖围殴的那一套,你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,传出去也不怕被其他门派耻笑吗?我知道了,你们定是在想,反正这荒山野店也没其他门派之人,只要能擒下他,纵使用上再卑鄙的手段也没人知道,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。”他这一番话正是说中了在场百花几人的心事,教众人面面相觑,一时无法反驳。

  “还有你,一把年纪,须发全白,怎么看也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,和这么多人联手欺压一个后辈,真是为老不尊!”黄少天又转过身,对病头陀道,“出家人不是戒嗔躁戒嗔慈悲为怀的吗,你在这里打打杀杀成何体统。我叫你一声大师,苦海无边,快快放下屠刀,阿弥陀佛。”

  “你是什么人,管得着吗?”“哪里来的野小子!”“与你有什么干系?”“ 混账!”众人争相骂道。

  “过路人,就爱管闲事。”黄少天摆出一副准备舌战群群侠的架势,“我是哪里来的,你们又管得着吗?这句话我原封不动送还你们。”

  莫楚晨脸色蓦地一沉,喝到:“拿下这人。”他对身后人做了个手势,百花四人转身而上,竟是要来拿黄少天。

  “很好很好,拔剑吧!”黄少天腰间长剑出鞘,那冰雨剑身又长又薄,他用手指在剑尖处轻轻一弹,清音回荡如有龙吟。白衣人见了叫一声好,黄少天望他一眼,不免有些得意。

  

  方才百花派围攻白衣人,白衣人是兵行险招,后发制人,此时换作黄少天却是截然不同。他手起剑落,以快打快,穿梭在四人刀剑阵中,剑光如漫天雨花环绕在侧,剑意锐气逼人直冲云霄。在百花四人眼中,他浑身上下分明处处皆是破绽,然而他的剑实在太快,这样的破绽只在须臾之间,没有人可以捕捉到。无法成为弱点的破绽不能被算成真正的破绽,黄少天自然是吃准了这些人的实力,才会这样毫无顾忌以攻为守。

  白衣人的对手仍是那病头陀和白眉老叟。之前他能以一人之力独斗六人,是在混战之中用了巧妙手法,他以白眉老叟牵制百花派,又用百花派的刀剑去挡病头陀的月牙铲,再令病头陀去拦白眉老叟。如今对手虽然减了四人,但他这三方拆当,转移攻击的法子却是再用不成。这二人曾在他手上吃过亏,此时也窥出些许门道,又恨他当众耍弄二人不留情面,招招都往他的要害之处攻击。白衣人见招拆招,虽然无法立刻击退二人,但对方一时也占不到上风。

  忽然一阵尖锐啸声响起,声音由远而近,最终也到了这小小客栈。白衣人叫声留神,黄少天侧目一看,竟是又有一队人马闯了进来。这些人身上穿的不是百花服饰,手上兵器亦是五花八门,他一时无法分辨来人来历,但看众人模样也是冲着白衣人而来。

  黄少天暗暗清点对方人数,又想这白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历,这一分神,一柄长刀已劈至左肩。好在他反应够快,立刻矮身打了个滚,这才躲过没受伤。他心中暗道一声好险,果断借着这一滚之势身体猛然上探,一声“破空式”,冰雨朝着前方一名百花弟子斜刺而去。

  行至中途,手腕忽然疾抖,竟已换作流星式,剑尖白光化作三道,分别刺向胸口肋下腰部三处。他变化之快,逼得对方手忙脚乱,连连后退。又察觉身后有人近身,黄少天身子轻轻一歪,向旁踏出半步,不等剑招用老立刻收招,剑柄翻转,倒撞后方来人。

  “逆风刺!”偷袭之人被剑柄正中胸口,吃痛倒退,再要扑上来时黄少天已跳开七八步。

  

  对方来人源源不绝,黄少天身旁已围了十余人,他吸一口气,手脚齐动施展起剑影步,庭院中骤然出现五个黄少天,每个黄少天手中都握有一柄银光闪闪的冰雨。围观之人都以为是自己眼花,忍不住揉了揉眼睛,这一下更不得了,五个黄少天竟又变成了六个。

  黄少天的剑快,影快,口中语速更快,他一边打一边喊,什么拔刀斩三段斩迎风一刀斩都是脱口而出,后来越喊越乱,连百花派的花影缭乱和分花拂柳都喊了出来,把百花派几人唬了一大跳,正惊讶这人怎么会自家的刀法,莫不是有什么渊源,却见他手里的招式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,才知道是上了他的当,不由跳脚大骂。

  黄少天借机脱身,纵身一跃至白衣人身旁,二人抵背而立,他横剑当胸,说道:“喂,你现在有什么打算?”这一架打得酣畅,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,如果白衣人说出一句拼了之类的豪言壮语,黄少天今日说不得就要舍命陪君子,也吼上一声拼了。二人素不相识,不过一场萍水相逢,但江湖儿女不就是这样吗?

  白衣人看他一眼:“你还不走?”

  “什么?你大声点!”黄少天手上冰雨与对方的刀枪剑戟打得噼里啪啦,有些听不清白衣人说话。

  白衣人找到机会往后凑了凑,在黄少天耳边低声道:“没什么。打得不错,一会儿听我指挥。”

  黄少天道:“我干什么要听你指挥?”

  “当然是为了让你不拖累我。”白衣人一本正经答到。

  黄少天手中剑光如雨,口里哇哇大叫:“说什么说什么,要不是为了帮你,我怎么会趟这趟浑水。银光落刃——你怎么好意思说我拖累你?是不是你怕了?”他刚击退一人,又有一柄流星锤向他甩过来,“好大的锤子,有你的头那么大!不过对我没用,吃我拔刀斩升龙斩落凤斩!看见没看见没?我还能再打五个。”

  白衣人闻言微微一笑,说道:“大丈夫能屈能伸。”他以寸劲化解对手的擒拿招式,一记回旋横扫将黄少天身侧二人撂倒,又夺了一人短刀反手向后甩出,正打中赶来支援之人。

  “哎呦,谢了!”黄少天叫道,“这一招有些厉害!你怎么做到不转头还能打中的,难道你背后长了眼睛?不可能,是运气吧!一定是运气。”

  “那你也运气一个给我看看?”白衣人哭笑不得。

  他忽然长啸一声,往前一跳,手上做了个异常挑衅的手势,喝到:“看好了。”他的气息吞吐变化,手中掌风骤起,地上落叶似被一股无形之力吸引,缓缓盘旋上升,最后护在他身前。面前一干人等均被他这一声震住,又见这一招气势如虹,不敢莽然上前与之正面对招,反是不自觉后退两步。

  白衣人觑准机会,双手轻轻一拍,团团落叶飞散,如暗器一般射向众人。趁着众人闪躲的空档,他大喊一声跑,竟是真的拔腿就跑。

  黄少天以为白衣人让自己听他指挥,是有什么妙计后着。他口中嚷嚷要再打五个,心中也知道对方的人越来越多,等到他们真的把这间客栈围个水泄不通,到时候再想突围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。他见白衣人跑得坚决果断,心想自己也绝不能落下当靶子,一招仙人指路将眼前兵刃荡开,转过身也跟着白衣人跑了起来。

  “你跑得还真快!脚底跟抹了油似的。”黄少天道。

  “彼此彼此。”

  二人此时毫不恋战,只为遁走,黄少天一削一刺再一上挑,将前面拦路二人武器挑上了天,白衣人与他仿佛默契天成,手腕翻动,双掌登时按在二人后心,将他们同时送了出去。这两人功夫也不算弱,但在二人联手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,飞出去又装在后方追来的另外二人身上,四个人如叠罗汉一般摔作一团。

  黄少天大喊一声干得漂亮,白衣人也不客气地回一句那还用说,二人一同翻过长廊,又跃上房顶,终于跑出了这家客栈。

  

  二人在野外发足狂奔。黄少天一边跑一边看后方是否有人追来,果不其然,背后烟尘滚滚,十分夸张。那些人并未放弃,浩浩荡荡追在身后,虽然相隔甚远,但喊声震天,大有不追上二人誓不罢休的势头。

  黄少天大感头痛,说道:“这位兄弟,你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么多人的,有够难缠的啊。百花派说他们的秘籍丢了,不会真的是你偷的吧?我看你的身手也不像是个做贼的啊。还有啊,那几个人又是什么来头,怎么都要与你为难?”

  他疾跑之间仍能说话如炒豆,气息平稳如常,白衣人扭头看他一眼,眼中有几分惊讶。黄少天以为他方经一场大战,内力损耗过大不能开口,又自言自语道:“让我猜猜,那个白眉毛的老头儿是不是呼啸山庄的墨笔生花,他叫邹什么的来着,我想想,嗯……”

  只是想了半天却想不起来,他也只好放弃:“算了算了,他那只大毛笔里藏的是乌金蚕丝对不对,要是被划拉一下,少不得要脱层皮。那个愁眉苦脸的头陀又是谁呢,他用的兵器虽然是月牙铲,但我看他运招的路数却是达摩棍法。少林寺的大和尚们向来谦和温厚,怎么也跟你有过节。啊对了,还有那个练成了虎啸龙吟的兄弟,他倒真是个老实人,百花派要骗你出来的时候,他退到一旁不肯占你便宜,到后来也没和他们同流合污……”

  “眼力不错。”白衣人忽然开口。

  “哎呦吓我一跳!原来你可以说话啊!”黄少天道。

  白衣人道:“你能说话,我为什么不能?”

  “那你刚才为什么一言不发?”黄少天有些不满。

  “你一路滔滔不绝,我根本插不上嘴,倒不如省点力气洗耳恭听。”白衣人打趣道。

  黄少天不以为然:“你现在可以说说了,为什么他们都要和你为难?我实在好奇。难道你是什么江湖上通缉的江洋大盗,他们要拿你去领赏?还是说你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,人人得而诛之?那我可得赶紧想想怎么跟你撇清关系。”

  白衣人哈哈一笑:“已经晚了。如果我真是什么江洋大盗杀人魔头,你现在跟我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,认命吧!”

  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黄少天道。

  “你先回答我的问题。”白衣人道,“我们素不相识,你为什么站在我这边?”

  黄少天不服气:“明明是我先问你问题的,为什么反而要我先回答?”

  “因为你比我的好奇心更重。”

  黄少天屈服了:“好吧,我看他们这么一大群人围攻你一个,自然是要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,不对,是拔剑相助!”

  白衣人摇摇头:“还是不对。”

  “什么不对,哪里不对?你说清楚些。”黄少天问道。

  白衣人道:“你只是看他们人多就替我出头,又怎么知道不是我在欺负他们。他们和我实力相差太多,即便是联手我也不放在眼里的。”

  黄少天想了想,的确如此,那些人言行之间都对白衣人十分畏惧,真动手来非但未能讨到半分便宜,还被耍得团团转。但看对方这样毫不谦虚地说出来,黄少天就忍不住想杀一杀他的威风,不由说道,“那又怎么样,你再厉害还不是差点被人偷袭?要不是我的馒头救你一命,你早被人刺出个大窟窿。”

  白衣人呵呵一笑:“那是我故意露出来的空档。我早就察觉身后有变,干脆将计就计,放线钓鱼。”

  “说得好听,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这个家伙临时编出来的。”黄少天道,“反正我牺牲了一个馒头救你的性命,在场所有人都看见了,现在还陪着你一起被这么多人追杀。说吧,你打算怎么报答本少侠!”

  “这位馒头兄曝尸荒野,死得凄凉,改天我给它立个衣冠冢,每天早晚上香三柱,多谢他的救命之恩。”白衣人一脸认真道,“至于你,我赔十个馒头给你总可以了。”

  “滚滚滚,区区几个馒头就想打发我?我稀罕吗?”黄少天嚷道。

  “那你想怎么样,我又不是个姑娘,难道你还想要我以身相许不成,这好像有点强人所难吧。”

  “呵呵呵呵,这就大可不必了。”黄少天的头摇得像个拨浪鼓,“不如这样,等脱身以后我们切磋一下,我想见识见识你的那套掌法。”

  “没问题。”白衣人答应得十分爽快。

  

  黄少天望一眼身后,又道:“你兜了这么大个圈子,还没说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?怎么我们跑了这么久,他们还是阴魂不散!等等,他们是不是离我们的距离越来越近了。”

  “哪有?明明还离得很远。”白衣人也回头看一眼,十分淡定说道,“我本是游山玩水的闲人一个,听闻这附近有个桃花村,每年春季的桃花漫山遍野开得特别灿烂,于是特意来这里等花开……”

  他话说道一半已被黄少天打断:“真的吗真的吗?如果是漫山遍野那一定非常壮观,我没见过这样的桃花,是不是真的很漂亮。我竟看不出你是个风雅之人,那个桃花村离这里远不远?”

  白衣人摇摇头:“村民告诉我,根据往年的情形,不出意外,再过三日桃花就该开了。”

  “什么?原来你也还没见到。”黄少天有点失望。

  “百花派的人忽然闯进来,说是他们追查本门的叛徒至此地,那叛徒就不见了,要将客栈里所有的客人都从房间里赶出来一个一个盘查。”

  黄少天眉毛一挑:“还能这样?这也太过分了,分明是仗剑欺人!寻常百姓看见他们的装扮,定然是不敢招惹,自然乖乖下楼去接受盘查。看来你是没听他们的号令。”

  白衣人点点头,无奈道:“我本想教训他们一下,没想到人越来越多。”

  “那桃花村怎么办?”黄少天对漫山遍野的桃花念念不忘。

  “没关系,桃花的花期有十五天。先摆脱他们,过两日再折返回去也赶得上。”

  “白眉毛的和那个头陀又是怎么回事?”黄少天问道,“他们和百花派的人是一伙的吗?”

  “那个老头叫邹伯枫,他的得意弟子曾经三次败在我手里。桃花村如此僻静之地,他能找到这里来,恐怕是特意打探了我的消息,要来帮徒弟找回场子。”白衣人道。

  “哦,原来是这样。”黄少天道:“结果现在不光他的弟子败在你手里,连他自己也败得一塌糊涂无地自容,这可真是奇耻大辱。哈哈,有意思!”

  白衣人道:“那个头陀嘛,我去年跟他借了点东西,说了将来有机会再还给他。谁知道他这么小气,竟也记到了现在。他与邹伯枫一人前脚刚至,另一人后脚便到。”

  “你跟人家借了什么?令人这样介怀。”黄少天问道。

  白衣人道:“也没什么,只是几块蓝晶石而已。”

  “蓝晶石?是我想的那个蓝晶石吗?”黄少天瞪着他,讶异道,“你说得轻巧,像蓝晶石这样的材料连一块都得来不易,你还跟他借到了好几块?等等,这么珍贵的东西他怎么可能借给你。喂,你不会是直接动手抢的吧?这根本是强盗行为,无耻啊!要是换成我,那肯定也是天涯海角都要抓到你的。”

  “几块石头而已,我还用不着动手抢。我不过是跟他立了个小小的赌约,他愿赌服输借给我的。”白衣人道。

  “什么愿赌服输,我猜你定是使了什么手段,才让他不得不借给你。”黄少天全然不信有人会心甘情愿将这样宝贝的东西拿出来打赌。

  “手段自然是用了一点点,但我既然说了是借,将来总是会还给他的。”

  黄少天总觉得哪里不对,一时却找不到话语反驳,只好说:“好吧,那就暂时算你是……借的吧。但你要这个蓝晶石做什么?我看你也不用兵器,那个石头不是铸造兵器时用的吗?”

  “我手里现在没有兵器,不代表我不用兵器。掌法不是我的专研。”白衣人脸上露出几分无奈,道,“只是我的兵器被家里扣下了,所以这次只好两手空空跑出来了。”

  各大门派都有独门功夫,或是以拳脚见长,或是以兵刃见长。一个惯用兵器的人怎么可能有这么精纯老辣的掌法?黄少天心道我信你个大头鬼,他当对方在胡说八道,又问:“那后来赶来的又是什么门派的?少说也有二三十人。你又是怎么得罪了他们?怎么一个二个都赶着今天找上门来?”

  “我哪里知道。”白衣人微微一笑,“人在江湖嘛,难免有一些自己都想不起来的恩怨。”

  

  二人身后忽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之声,白衣人眉头微微一皱,回头望去。不远处黄土飞扬,张牙舞爪,隐隐约约能看出是一群人骑在马上,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追赶而来。他们扬鞭催马,喝声阵阵,距离二人越来越近。

  “他们的帮手来了。”白衣人低声道。

  黄少天叫苦:“这还用你说?你怎么这么淡定?如果大家各拼脚力,他们远不是我们的对手,但他们现在有了坐骑,要追上我们可就只是一时三刻的功夫,现在如何是好?”他说完又连忙补充道,“先说好,不是我黄少天怕了他们,我只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和他们缠斗,和他们这样的三脚猫再打三天三夜也就那样了!毫无长进!”

  “三脚猫?”白衣人笑了笑,“他们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派,到了你这里就成了三脚猫了。”

  “这么多人打我们两个都讨不到便宜,不是三脚猫是什么?”黄少天嗤之以鼻,“我可是要把精力节约下来和你一较高下的。”

  白衣人点点头:“既然要节约精力,那你还不走?”

  黄少天闻言愣住,半晌后他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:“对啊!我为什么不走,我为什么不走?我早就该和你分道扬镳了,怎么竟跟着你跑了这么远,他们的目标又不是我!你为什么之前不点醒我,害得我跟你一道被人追杀!”

  “大路千万条,我也没想到你会跟我走同一条。”白衣人一幅与我无关的模样,又忽然凑到黄少天耳边,说道,“既然你已经上了我的船,要不然干脆帮人帮到底?”

  黄少天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,问道:“怎么帮?我们又没有马,迟早要被追上的。”

  “过了那个岔路口,有一个小树林,名叫空知林,里面林木茂盛,阳光晦暗,一般人进入之后有如夜行。”白衣人道,“我们可以在这里脱身。”

  “真的可以脱身?”黄少天将信将疑。

  “真的可以脱身。”

  “你确定?”

  “当然。”白衣人微微一笑,“这不是有你吗?”

  

  二人入了空知林。果不其然,林中尽是参天巨树,枝叶交叠,外面青天白日,到了这里却见不到几分阳光,林子深处还不时传来凄厉的鸟叫声,胆子小的若是站在此处恐怕已是寒从脚起。

  黄少天是个胆大之人,无所畏惧。他体力尚佳,只是跑了这么远路程觉得有些口渴,不由舔了舔嘴唇,白衣人见状,扔了个羊皮水囊过来:“接着。”

  “谢了!”黄少天一把接过水囊,靠在一棵大树上,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,终于发出满足的声音,又用手背擦了擦嘴。他看了看四下光景,问白衣人,“你是不是打算藏在林子里,以他们的眼力多半无法发现我们,等到他们继续追赶出了林子,我们再反其道而行之。”

  白衣人点点头,又摇摇头道:“你这不失为一个法子。但是如果他们的人足够聪明,大概会先派一人在前方探路,空知林那边是一马平川的平原,先行之人出了林子如果看不见我们的人影,便可断定我们仍在林中,到时候他们发出信号,再召来更多同伴包围空知林,我们少不得还要再费些功夫脱身,倒不如将计就计,釜底抽薪,省点力气。”

  “怎么个釜底抽薪法?”黄少天问道。

  白衣人忽然走近,他上下打量了一圈黄少天,然后说道:“嗯,差不多。”

  黄少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,一头雾水:“什么东西差不多?”

  “黄少天是吧。”白衣人呵呵一笑,“我们先这样……然后这样……”

  

  半晌后。

  黄少天:“……”

  白衣人:“……”

  “你大爷的,无耻无耻无耻啊!”黄少天把水囊一把扔了回去,忍不住咆哮,甚至骂出了脏话,“我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你了!我开始后悔了,我真的后悔了,我怎么就上了你这条贼船!我现在跳下去还来得及吗!”

  白衣人还有心思开玩笑:“跳是没问题,关键是你会游水吗?”

  黄少天咬牙切齿,一脸愤然,终于蹦出两个字。“不会!”

  

  空知林前,一群人暂时勒住了马,面上露出警戒之色。

  他们亲眼见到二人进入林间,只是这林子乍一看格外阴沉,难辨晨昏,难保里面有什么埋伏。众人都知白衣人的厉害,何况他身旁又多了个不明来历的剑客高手,再加上敌明我暗更为不利,心中都有几分踟蹰不决,更加不敢策马狂奔。众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,这才小心翼翼驱马进入。

  林中视线受阻,众人只好凭借耳力留心四周的动静,一路上只有马蹄踏断树枝的声音和不知道那里来的风声,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。他们并没有白衣人想的那么聪明,完全没有想到派人先行探路之法,只是小心翼翼地结伴前行。忽然几只大乌鸦从天而降,巨大羽翼从众人头顶拂过,把几人吓得哇哇大叫,

  “他们故布疑阵把我们拖延在这里,该不会人早就出去了吧。”其中一人忽然道。

  “这个……梁兄说得有理。那,我们追还是不追?”

  “可是……怎么追,万一他们是故意让我们以为他们已经出去了,骗我们去追,其实在前面布好了埋伏,那我们几个岂不是羊入虎口?”

  “许兄,你这个比喻不太恰当啊。你怎么能涨他人志气,灭自己威风呢。”又一人阴恻恻道,“说不定他是故意让你以为前面布了埋伏不敢追呢。”

  “既然如此,那就请孤饮兄一马当前,给兄弟们做个表率。”最早发声那人说道。

  被称作孤饮之人却推脱:“大家的职责都是盯紧叶修的行踪,自然是同进同退,我也不好一个人出这个风头,还是众位兄弟一道比较公平。”

  这群人虽是一路而来,彼此相识,却不是来自同一门派,言辞间绵里藏针暗潮涌动,商议起来自然是龃龉不断,一时也没个结论。

  忽然又听头顶“哇——”的一声,众人仍以为是只乌鸦,并不放在心上,却见一道白色人影从天而降,手中扬起一串石子击在众人马背之上,群马受惊,扬蹄高鸣,有几只已不受马背主人控制狂奔起来。

  “是叶修,大家小心!小心!”孤饮一边勒住缰绳,一边高声惊呼。

  “真的是他!”众人惊慌失措。

  白衣人纵身一跃,跳到一匹受惊的马背之上,那马高高立起,不住嘶鸣,马上之人正在极力控马,还没反应过来已被白衣人一脚踹了下去。白衣人双腿夹紧马腹,巧拉手中缰绳,高喊一声“吁”,那马竟在他掌控之中瞬间镇静下来。他一手持缰绳调转方向,另一手在马背上用力一拍,那马便追风逐电一般撒蹄狂奔。

  “快追,别让叶修跑了!”众人眼见白衣人眨眼之间便夺马而去,登时心急如焚,只怕他这一去再也没了踪影,自己回去该如何交差,忙不迭地驱马追赶。

  

  天光乍现,远处平原开阔无垠,俯在马背上的白衣人微微抬起头,竟然是黄少天。他几乎要被他这强光刺得睁不开眼,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光线变化,眼睛变得明亮有神。他回头往空知林方向瞥了一眼,身后仍是浩浩荡荡追着一行人,黄少天却并不放在眼里,只是低声道:“叶修是吧!三天后桃花村,私人恩怨,单挑!”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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